父亲郭炳和95岁
郭炳和同志,男,汉族,1924年7月出生于河北涉县,1940年4月参加革命工作,1940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85年5月离职休养,离休前任四川大学组织部部长、党委委员。离休后享受正厅级待遇。
父亲家的老院子
1924年7月,父亲生于河北涉县鸡鸣铺一个普通农民家庭。
爷爷叫郭福榜,奶奶叫赵引地。
爷爷和奶奶
家里有10多亩旱地,一头耕牛,几只羊。房前屋后裁了100多颗树苗,有柿子、苹果、枣、杏、花红、香椿树等。
老院子正房
父亲家是一个用石头、泥巴土胚和少许青砖垒起来的小四合院,有堂屋,东厢房住人、西厢房栓牛、圈羊、堆材火、杂物。
那几年,山上狼多,经常夜袭村庄。一次叼走一个小孩,几个伙子追上山,遇到了一群狼,再也不敢追了。
一天深夜,院门口又有狼呜呜嚎叫,把门坎啃得咔嚓、咔嚓地响。因为怕狼骚扰,爷爷和父亲每天晚上都睡在房顶平台上值守。
眼看狼就要咬碎门框,闯进院子,爷爷赶紧抱起睡觉当枕头的一块大石头,使劲向狼砸去,把狼赶跑了。
父亲弟妹八个,因农村缺吃少医,先后连饿带病夭折6个。只剩一个小4岁的妹妹郭玲丽,成年后嫁到水益河村,90高龄而逝。
爷爷是个节俭的庄户人,吃饭時,看到掉到地上的一点饭茬子,都要弯腰拾起,塞进父亲嘴里。
奶奶用过的纺车
奶奶手巧,纺线、织布、纳鞋底,样样能干。
小時候,父亲常穿着草鞋去后山放羊,多時有几十只,都是村里各户人合养的。满山的烂石头特别磨鞋,每次都要多带一双草鞋,晃晃悠悠地挂在羊角上。
中午饿了,就吃点用柿子皮或玉米芯做的炒面、窝头。有時家里实在没吃的可带,就在地头上抠一小根红薯充饥,早出晚归。
到南山打柴,天不亮就上山,晚上才归。
窝头柿合仑红薯
回家实在饿极了,就悄悄地从挂在房梁上的一串柿合仑(未削皮的柿饼)中摘一个吃。
老院子远景
过年時,全家人要吃柿饼,才发现都被吃光了。
八路军进驻涉县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八路军一二九师在刘伯承、邓小平率领下,挺进太行、进驻涉县,创建了全国面积最大的晋冀鲁豫边区抗日根据地。
一二九师司令部旧址
11月,129师工作团到涉县宣传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开展为八路军征粮筹款、扩军等工作。
1937年12月,日军第一次占领了涉县城,到处烧杀抢掠,逼粮要款,无恶不作。
一天,一伙日本兵进了鸡鸣铺。杀人、放火、抓劳工。
一个日本兵闯进院子要拆院门框烧饭,13岁的父亲抱着这个鬼子的腿死活不让拆,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鬼子抓小孩担水做饭,问叫什么名字?小孩就谎称叫"姑父、姨父“。不懂华语的日本兵也就傻乎乎地唤小孩"姑父、姨父“。占了点小便宜,孩子们心里美滋滋的。
38年4月中旬,日军117联队3000余人侵犯涉县常乐村一带。八路军129师4个团在刘、邓指挥下与之激战。日军105联队3000余名鬼子急赶来增援。面对强敌,129师官兵前后夾击,浴血苦战,拼死搏杀,经过7个多小时的激战,毙、伤日军2000余人,缴获大量军火,日军被迫撤退。
4月29日,八路军收复了涉县县城。
1939年春天,日本飞机第一次轰炸涉县城。
炸死了许多人,炸塌了许多民房,县城变成一片废墟,人们流离失所。
1939年7月初,日军第二次占领涉县城,为打通邯长大道,鬼子把道路两侧百米内的树砍光、草割光、村烧光。
12月24日,八路军385旅陈锡联部与地方民兵夜袭涉县日军,炮击城楼后,战士们冲进城内,与日军展开了激烈巷战。鬼子措手不及,死伤惨重,残部逃往武安。八路军乘胜攻克井店、西戌等据点。
这一战,毙伤日军200余人,涉县再次光复。
当年,太行山区参军抗战的氛围很浓,墙上写的是抗日标语,群众高喊抗日口号,随口唱的是抗日歌曲。民间也表演自编的抗日节目。
”正月里来庆元宵,日本鬼子来到了,飞机大炮齐轰炸,杀死许多好同胞。二月里来正春天,日本鬼子到七原,杀死同胞一百多,子哭母来妇哭天”。三月里来在荒郊,远望神头杀气高,烧毁汽车百余辆,千余鬼子一火烧。四月里来麦将黄,日本鬼子着了忙。卷旗息鼓往北退,男女老幼喜洋洋。
五月里来正夏天,儿童放哨捉汉奸,抓住汉奸送县府,得了赏元一百元。
1940年冬,在“百团大战”中受到重创的日军对华北抗日根据地,实行大规模的报复“扫荡”。
残忍的日军在涉县制造了“东寨惨案”和“井店惨案,涉县到处着火,许多人被日本鬼子杀死,财物被洗劫一空。
日本鬼子侵我国土,杀我同胞,国恨家仇在年少的父亲心中燃烧。虽然不不到16岁,因曾读了三年的私塾,很快就接受了进步思想,参加了青年自卫队,不到一年就转为青年民兵。
父亲聪明、肯干,又有点文化,进步很快,经农会主席王清义和村干部李春香介绍,1940年4月,父亲还不到17岁,就秘密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入党后不到一年,未满18岁的父亲就担任了鸡鸣铺村民兵队指导员,带领民兵队,站岗放哨、维持治安、制作土地雷。
为八路军筹措粮袜、还在村里禁赌、抓赌等。
父亲常与民兵队长李学生到西戍区开会,受领、完成新任务。
1943年,一支奇怪的部队开进村。队伍近100人,衣着杂乱。有的还穿着摘了帽徽的鬼子军服,说话也伊里哇啦,听不懂。老乡们大喊"小日本来了"!全村一片恐慌。
原来,这是一支朝鲜抗日义勇军。
1910年朝鲜被日本吞并后,他们被强制移民、强制征召到中国,他们调转枪口,成立了朝鲜抗日义勇军,同八路军一起打鬼子。
父亲在村里召开了欢迎大会。宣传朝鲜义勇军是打鬼子的队伍,消除了老乡们的疑虑。民兵们还和义勇军战士相互联欢,表演抗日节目。
至今,父亲还常给我们晿起当年学唱的抗日歌曲:"义勇军和八路军相互大大,你的啦我的啦兄弟是一样的。扛起了抢,战斗一起共同打日本,鬼子来了,死啦死啦的哟”。
朝鲜抗日义勇军还和县大队、民兵队一起到林县去攻打鬼子炮楼。战士们非常英勇,他们抓起一大把稻草,爬到鬼子的炮楼底下点燃大火,熏的鬼子昏头脑涨,只好缴械投降。端掉了炮楼,取得了胜利。
1944年,父亲担任了西戍区武委会副主任,离开了鸡鸣铺民兵队,担负起领导全区抗日民兵武装的重任。
抗大标志八路军臂章
仅存的八路军军装照
1945年7月,组织上保送父亲到太行军区抗日军政大学六分校学习。
学习期间,编制在八路军第129师386旅772团,团长叶成焕,副团长王近山(《亮剑》中李云龙原形)
父亲来不及与家人告别,毅然离开了家乡,离开了地方民兵武装,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八路军战士。
刚开始,抗大学校设在涉县庄上,年底迁至山西潞城高庄与太原七分校合并,成立了华北军政大学。后又迁到河北省易县。
父亲在抗大主要学习文化课和政治、军事理论课。
练习射击、刺杀、投弹、爆破、土工作业、擒拿格斗等军事技能。
父亲(后排右一)与抗大同学
1945年日本投降前,父亲正在抗大华北军政大学学习。8月,八路军逼近河南沁阳,守城的日军拒不投降,上级命令,抗大的学员与八路军合兵一处共同攻城,父亲担任了抗大学员队队长。
部队挖开了通往沁阳县城的地下通道,埋上炸药,炸开了城墙,冲进城内与日军激战肉搏,终于攻下县城,俘虏了1000多名鬼子和900多名皇协军。
战后,父亲在战俘营担任了对日本战俘教育训练三个月的任务。通过翻译,给战俘讲国际反法西斯斗争形势、讲法西斯必败,讲侵略战争是非正义战争,一些日本战俘痛哭流涕,忏悔参加了侵略中国的战争。
在对战俘进行了三个月的集中教育后,把愿意参加反战的留下,其余的都遣返回日本了。
父亲与侦察连的战士们
(前排盘腿坐地右三)
1947年4月,父亲从军大(由抗大更名)毕业,分配到第二野战军第六纵队(由772团改编)侦察队任副指导员。
这時,解放战争已进入第二个年头。父亲刚到部队,就参加了攻打汤阴县城的激烈的战斗。
此役活捉了国民党新五军军长孙殿英,父亲第一次参加打大仗,看到这么大的战争场面,被战士们不怕流血牺牲的英勇精神所感动。
这一年,正是人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的关键之年。
按中央意图,刘邓大军决心不要后方,强渡黄河,千里跃进大别山。
父亲讲:政委邓小平在纵队"挺进大别山"誓师大会上分折了这次行动的三种可能:一是部队到不了大别山,被消灭;二是部队到了大别山后站不住脚,被打散;三是部队扎根大别山。他指出,要坚决避免前两种结果,努力实现在大别山站稳脚跟,创建革命根据地。
一路上,蒋介石以20余万重兵围追堵截,企图围歼刘邓大军于黄泛区。
1938年,蒋介石为阻档日军,炸开花园口黄河堤,淹死89万老百姓;1947年,蒋介石又妄图阻止解放军南北机动,下令黄河复道,大水一退,形成宽约40里的黄泛区,这里遍地淤泥,积水没膝,深处及脐,荒无人烟。
面对蒋介石随時可能炸埧决堤,水淹我军,军情万分紧急。部队必须尽快通过黄泛区。
8月17日晚,父亲跟侦察队一起踏进黄泛区。整整走了一个通霄,到天亮,才走出10多里。
一眼望去,茫茫一片,太阳出来,闷热的蒸气从黄水污泥中升起,腐烂腥臭扑鼻而来。战士们都光着脚板,一脚踩进污泥,越陷越深。跌进黄水里,浑身都是污泥。军马一旦陷下去,只有眼巴巴的看着被淹没。
刘邓大军骑兵队艰难渡过黄泛区
父亲讲,司令部通讯连的女兵更难,个子不高,体力又差,一脚踩下去,淤泥一下子淹到了腰,几个男兵一齐使劲,才能拽出来。炮兵就更辛苦,重炮陷进稀泥,又拉不出来,只好拆零件,扛着走。最后,炮兵们都哭着扔了山炮,成了没枪的步兵。
当副指导员的父亲身先士卒,争着扛枪弹,扛辎重和战友们相互挽扶,泥里滚、水里爬,咬紧牙关向前淌。一个个浑身污泥,臭气熏人。
经过一夜一天的艰苦跋涉,全连官兵滚得跟泥猴似的。终于淌过了黄泛区。
23日,6纵和野司直属队赶到汝河,对岸有敌85师封锁,后有敌3个师的追兵。军情万分紧急。司令员刘伯承振臂一呼:"狭路相逢勇者胜”! "强渡汝河,坚决进攻,冲出敌人的堵截“!
父亲所在侦察队系六纵直属队,此時他也在场。至今回忆起当時刘司令员的铿锵掷地之声,仍然念念不忘。
24日夜,六纵在炮火掩护下,强渡汝河,战士们猛打猛冲,前面的倒下一批,后面的又冲了上去,终于夺取了渡口,部队主力渡过了汝河。
8月底,刘邓大军强渡淮河時,更是前有敌军围堵,后有追兵紧逼,天上还有飞机轰炸,大军一路猛冲,连战连捷。终于进入了大别山区。
紧接着,父亲又参加了高山铺战役,一举歼灭了尾追的敌两个师。刘邓大军像一把尖刀插进了敌人的心脏。
一路上,部队损失极大,丢失了全部重武器,伤亡过半,出发前全军12万余人,转出大别山时,仅剩下5万余人。
父亲讲,进入大别山后第一年,部队无后方作战,十分艰苦,是最难熬的一年。
当地群众对解放军不了解,整镇,整村的老乡都跑光了。時值寒冬,部队缺衣少粮,饥寒交迫。只好挖野菜,钻草垜。
部队也开始出现了強迫老乡当向导,趁老乡家中无人,顺手拿群众财物的违纪情况。
为此,野司制定了严厉的"三不准、三枪毙"。
司令部在新县小姜湾召开了整顿军纪大会,公判、枪毙了警卫团一个偷拿老乡花布、粉条的副连长。
父亲也在侦察队开展了教育整顿,严明了部队军纪。部队逐渐赢得了老百姓的拥护,在大别山站住了脚。
11月,白崇禧率15个整编师近20万大军围剿大别山。刘邓分兵御敌,邓小平带一部在大别山打游击战,刘伯承带一部跳出包围圈,挺进淮西。几经战斗,扩大了中原解放区,与陈粟、陈谢在平汉线会师。
白崇禧不得不从大别山调出13个旅前去“围剿”。对大别山的围攻也就不攻自破。
这期间,父亲留在大别山打游击,每天都钻山沟、睡草窝、吃野菜,还要随時战斗,十分艰苦。坚持了两个月,直到敌人的围攻被粉碎。
中原局颁发的纪念章1949.5.1.
千里跃进大别山,为中原野战军与华东野战军实现东西战役合围,最终取得淮海战役的重大胜利,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父亲常念叨,有幸参加此战役,一辈子都感到光荣。
1948年,父亲随部队走出大别山,转战中原,参加了湖北襄樊战役。
战前,父亲经常带领侦察兵潜入襄阳城内侦察敌情。一天深夜,他们在城外工事边的玉米地里抓捕了一名正在解小便的国民党团长,获取了襄阳城防的重要情报。
7月,父亲带领侦察连猛攻猛打,与几个战士一起冲上了碉堡二楼司令部,抓获了国民党第23集团军、第15绥靖区副司令郭勋祺。
郭早年是川军名将,被俘后,表示愿意策反川军。
刘伯承即令护送郭回川,49年初,父亲亲自带领一个班,护送郭回川。郭在成都组建了西川人民保卫军,策反刘文辉,促进了成都和平解放。新中国成立后郭曾任四川省交通厅副厅长、省体委副主任、省人大代表等职。59年病逝。
父亲常讲,侦察兵,就是首长的耳朵和眼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擒拿格斗、舞刀弄枪是当好一个侦察兵的基本功。
因侦察需要,经纵队王近山司令员特批,组织上还专门给父亲镶了两颗大金牙,经常装伴成商人到敌占区侦察,每次都较好的完成了任务。
襄樊战役以后,父亲调到纵队司令部警卫连任指导员。
淮海战役期间,父亲任警卫连指导员,负责纵队王近山等首长和司令部的安全警卫,但仍要临时受领任务,带领侦察兵潜入敌占区侦察。掌握敌驻军规模、重要军事设施、火力点、岗哨等若干情报。还要抓舌头,录口供。每次都很好地完成了任务。
1975年父亲与战友段振华在川大合影(時任内蒙军区30师副师长兼参谋长、正师职退休)
父亲具有孺将气质,善于做思想工作,总是平等对待战士,心平气和地指出缺点,帮助改正。从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
一次在河南,巧遇同村一起当兵的段振华。他身材魁梧,身高一米八,作战勇猛,性格刚烈,是386旅的一员虎将。他"哥啊、哥"地叫个不停,多年不见,十分亲热。他们两家就隔一堵墙,从小在一起长大,又一起参军,像亲兄弟一样。他刚带连队打了胜仗从战场下来。一见面,就兴高采烈地给父亲讲起他们连在战斗中缴获了黄维十二兵团满满一卡车黄金的稀罕事,又随手掏出两大把刚刚缴获的驳壳枪子弹塞给父亲。跟着他的机枪班长有点不愿意了,在背后咕噜了一下。段连长瞪了这个班长一眼,抬腿就是一脚。父亲赶紧制止,提醒段连长,别犯打骂战士的军阀作风,段连长不好意思了:"哈哈哈,跟他闹着玩的"。
淮海战役后,父亲所在六纵队进行整编(下新设旅、团)改为12军,部队排扩为连、连扩为营,几乎每人都提了一级。父亲原所在的侦察连,也扩编为侦察营,父亲调离警卫连,重回侦察营任副政委兼侦察连指导员。
辽沈、平津、准海三大战役后,国共合谈失败。
1949年4月21日,中共发出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
人民解放军一举摧毁了国民党长达千里的长江防线。占领了南京。消灭蒋家王朝,统一全中国只日可待。
父亲時任侦察营副政委
渡江战役中,父亲染上严重痢疾。侦察营的战士们硬是用担架把他抬上了小木船,父亲躺在担架上,指挥了侦察连渡江作战。部队占领南京后,他再也难以支撑,住进了野战医院。
一周后,父亲痊愈。即随部队先后解放了杭州、南昌和上海。
开国盛典日纪念章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父亲在湖北沙市参加了隆重的建国阅兵典礼。
12月,二野从贵州合川过乌江入秀山进入了四川,第一次看到河水向北流,战士们十分惊奇。
路途中,部队在一个山沟里,俘虏了国民党残余部队1000多人。也算是搂草打兔子,一点也没费功夫。
突然传来消息,蒋介石在撤退前要炸毁重庆,父亲即率侦察营战士们扔掉背包、辎重,跑步前进,急行军20多公里,终于先期赶到重庆城郊,远远望去,市内有些地方已燃起了大火。
一路上,国民党的残兵到处都是,一见到解放军,纷纷丢掉武器举手投降。
由于当時侦察营仅有200余人的兵力,不能贸然攻城,父亲摆开了迷惑阵,率部队围着重庆城郊大摆大摆地走了几大圈,時不時还放一阵枪,造成解放军大军压境,重庆已经被包围的态势,拖延时间,迷惑敌军,不敢妄动突围。待后续大部队到达后,这才发起攻击,冲进市区,一举歼灭了城内守军,占领了山城。
进入市区,到处是成群结队的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衣不遮体。战士们纷纷拿出干粮,脱下衣服给难民,人民子弟兵的良好形象,受到山城人民的热烈欢迎。
解放华北、华中南纪念章
(仅颁发给作战人员)
重庆解放后,国民党散兵游勇、民团、土匪、袍哥等残余势力纠结一起,妄图颠覆新生人民政权。武装围攻基层政权,杀害基层干部的事時有发生。
一天,侦察营驻扎在合川中学,上午学习文化,中午会餐。父亲和通讯营长刚在窗前端起酒杯,哒哒哒,对面坡上一梭子机枪子弹打过来,两人不愧为老兵,就势一倒,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几个战士追出去,击毙了三个土匪。可见匪患十分猖獗,剿匪已成为首要任务。
1950年春,侦察营奉命赴璧山、铜梁、合川三个县剿匪。
部队驻在铜梁县新石场。一天正在射击训练,楼顶上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父亲顺手操起通讯员递来的美式卡宾枪,一枪撂下一只麻雀,赢得围观的老百姓一片喝彩。
这時,一个老太婆扛着一支抢找到父亲,她的儿子是个土匪小队长,叫吴惠白,想下山投降,又怕被枪毙。老太婆就先来缴枪,也探探情况。
父亲把老人家请到营部,倒上一杯热开水,耐心地给她讲解我军对自首投诚的宽大政策,打消了顾虑。
第二天,吴惠白就带着十多个土匪来缴枪投诚。
部队召开大会,欢迎投诚,震慑了反动势力。
一天,1000多名土匪包围了璧山县城,城里仅有解放军一个炮团的警卫连,战士不足百人、枪仅有50余条,县政府也只有十多支民兵短枪,兵力严重不足,璧山县危在旦夕。
侦察营奉命火速前去解围。出发前,哨兵在码头上抓到一个土匪探子,从背兜里搜出一张手绘的侦察草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我军的部署情况。经审问,由这个土匪带路,抄近路跑步驰援璧山,攻打县城的土匪知道我大部队赶来,吓得仓惶逃窜。璧山县城得以解围。
此役后,原驻县城的步兵连编入了侦察营,父亲所属侦察营得以加强,几乎达到了一个团的兵力。
一次,全营在合川县、铜梁旧县一带的新市埸附近搜山,发现有一个山洞,当地人叫乾洞子。洞里的土匪放冷枪,打死我一战士。部队立即把乾洞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随即展开了政治攻势,喊话缴枪不杀,又让土匪的家属亲情感召劝降,整整围了六天。
新华日报的记者也到现场报道。
《新华日报》1950年8.19.第3版
《重庆民兵资料》第361页
洞内的土匪仍然负隅顽抗,拒不投降,部队从青木关调来了两百多公斤炸药。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山洞炸塌一大半,洞内土匪被炸死伤40余人,没死的直喊"我投降、我投降",土匪司令黄荣卿和残余土匪93人,举着双手钻出了山洞。我军一锅端掉了这个匪窝。
部队凯旋回到普里镇,刚要休整,得到消息,昨天,土匪杀害了一个积极靠拢共产党的女学生。这伙土匪正藏在合川县干淌河山上一个庙里。为首的正是被俘虏的土匪司令黄荣卿的参谋长。
侦察营四个连队分两路包围了小庙,父亲率两个连,担任了正面主攻,战士们猛打猛攻,整整战斗了一个上午,全歼了土匪。
剿匪胜利纪念章
至此,三个县的土匪被全部剿灭
转业军人证
1950年夏,父亲升任工兵营政委。12月,为培养新中国建设人材,部队送父亲进入西南文教部办的“西南实验工农速成中学"学习三年。
父亲转业,弃武从文,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部队。
他在校刻苦学习,担任了学生会主席,组织同学们课余政治、文化、体育活动,还在学校举办的准备劳动与卫国预备制运动会上获得重庆市体委领发的优秀运动员奖章。
父亲、母亲初相识
1953年,父亲考入西南政法学院学习法律专业两年,父亲还担任了学生党支部委员。
经刘同学的家属介绍,父亲认识了刚分配到重庆毛纺厂幼儿园工作的母亲张胜莲。母亲周末常从长江东坐船到长江西,与父亲见面。
工农速成学校 西南政法学院
毕业证书
西南政法大学毕业
一天,几个同学上街,看到商铺广告"清香玻璃茶",觉得稀奇,就一人要了一杯,结果端上来几杯白开水,禁不往哈哈大笑。
父母结婚照
1953年9月30日,父母在重庆结婚。
母亲在厂幼儿园工作进步很快,不久就担任了幼儿园院长。
1955年8月,父亲从西南政法大学毕业,分配到四川大学组织科任科长。56年母亲也随调到川大幼儿园,后任院长。
1957年,川大整合干部,父亲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在成都市走街串巷,调查干部的历史情况,澄清了一些模糊问题,对干部作出了客观、公正的历史结论。
一天,他骑着自行车,刚到东大街与盐市口交汇处,两边同時驰来汽车,把父亲夾在中间,说时迟,那时快,父亲推开自行车,两手撑着一侧的车帮,奋斗一跃,窜上了卡车货箱。两方司机都以为出事了,在车底又找不见人,往上一看,咋个人在车上?
父亲也吓了一大跳,从此,再也不骑自行车了。
绿阳村旧居
当年,父亲离家参军不辞而别,近八年音讯全无。奶奶整日以泪洗面,几乎哭瞎了双眼,家里人都当他没了。
1952年,父亲工作相对稳定后才写信回家,爷爷奶奶喜出望外。
1959年父亲到北京开会,顺道回乡探望双亲,已時隔14年。父亲给奶奶带了眼药水,亲手为她点上。一不小心,掉了一滴在坑头上,奶奶急忙用指头蘸一下,敷在眼角。父亲禁不住一阵心酸。
当年,全村有近20名青年先后参加八路军。乡亲们纷纷向父亲打听自家亲人的下落,可惜,活着的只剩下父亲和战友段振华两人了。
这次回乡,父亲接爷爷奶奶来到川大,就住在绿阳村。全家人终于有了一段阖家团聚的好時光。
1959年全家人终于在川大团聚
1957至1963年,父亲先后在历史系、物理系、哲学系任党总支书记。他工作兢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倡导正确的学风、教风,注重教职工队伍的思想建设和教学水平的提高。系里的教师和学生们都很信任、尊敬他。即使回到家里他也难得休息,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找他汇报思想,谈心交心。
1960年,三年自然灾害,居民粮食供应十分紧张。家里已有四个女儿,还要隔月给老家爷爷、奶奶寄20元钱生活费,生活非常困难。但父亲从不向组织伸手要补助,自己在房后找了块空地,利用休息時间种菜、养免子,生产自救,改善伙食,全家人终于渡过了难关。
1964年初,父亲又重回学校机关,任政治部负责人。
“ 文化大革命”期间,父亲也受到冲击,但他没有动摇坚定的革命信念,保持了一个共产党人的应有本色。
1970年夏,曾经在六纵侦察营与父亲搭档、已任12军军长的任保裕到川大看望老战友。正值父亲在文革中受到冲击,被下放广元五七干校劳动。他心情苦闷,处于人生最低谷時期。老战友相见,分外亲热。一个解放军的高级将领、一个曾经并肩浴血拼命的兄弟能来看望,父亲心中百感交集,难以言表。
全家人热情款待了任军长一行三人。老哥俩从太行山打鬼子聊到大别山打老蒋,从解放中原聊到挺进大西南。聊工作、唠家常。说不完的知心话,叙不完的离别情。席间,任军长带的两个警卫员一直站立两旁,绝不就座。酒逢知己千杯少,他们時而敞怀大笑,時而相拥而泣。整整聊了一个通霄,几乎消灭了两瓶五粮液,喝得酣畅淋漓,酩酊大醉。
送走了任军长,父亲半醉半醒,倚靠在床头,仰天大笑:“今天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他紧闭双眼,两行热泪却禁不往顺着脸颊直往下淌。
看到父亲掉眼泪,仅此一次。
(可惜当年没留下照片)
父亲郭炳和 母亲张胜莲
文革后,学校百废待兴,父亲也恢复了工作,任四川大学组织部部长、纪检委员、校党委常员、成都市第八届政协委员。为了创办全国第一流高校,在校党委领导下,他废寝忘食地与同事们一起努力工作,为学挍人材培养、人材引进、教职员工队伍建设,作出了积极贡献。
当了多年的侦察兵,父亲的武功底子还在。刚到学校那几年,他都要参加学校的运动会,在运动场上挥舞大刀,虎虎生威,如行云流水,赢得全校师生的阵阵喝彩。
几十年的戎马生涯,腥风血雨的战斗场景早已深深地烙进父亲的脑海。夜深了,他常常在睡梦中重回当年的战场,突然高呼"同志们,冲啊"!"你们要拿起武器“!“缴枪不杀”!一阵阵喊杀声,经常惊醒一家人。
床上的帎头也常被他当成炸药包扔下床。
父亲直至90多数高龄,还能随手拿起棍棒摆弄一阵,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颇显功夫。
1985年5月10日,经组织批准,父亲离休,行政14级、享受地专级待遇。
2000年6月,母亲张胜莲因病去世,享年73岁。
2002年元月,在涉县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涉县地方志办公室出版了《神州涉县人》。在上册第248页,父亲的简历被收录入内。这既是涉县党政机关对父亲的褒奖,也是家乡父老乡亲对父亲的认可和牵挂。
父亲非常喜欢这本地方志,经常翻阅,悉心珍藏。
父亲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他革命意志坚定,工作作风朴实,对同志满腔热忱。谦虚谨慎、廉洁奉公,生活简朴。无愧为一名老党员,一个党培养多年的领导干部。
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70周年
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
颁发给老八路的纪念章
佩戴抗战胜利纪念章
一个老兵的敬礼
现父亲已95岁高龄,虽腿脚不便,行走吃力,但身体健康,精神乐观,常常给晚辈讲战争年代的故事,唱革命老歌。如:《抗大校歌》、《义勇军进行曲》、《三月桃杏花儿开》等,父亲唱歌声音洪亮,音准腔圆,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至尽。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
2019年"10 • 1” 父亲荣获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
父亲和五个女儿
郭燕郭凤郭华郭霞郭红
亲爱的父亲,我们祝您身体健康,永远快乐。
2019年8月31日于成都
此文发出后,受到了多年来与父亲一起工作、生活过的同事、朋友、晚辈及涉县老家父老乡亲的称赞;得到了四川大学党委的认可。
在建国70周年大庆之际,《四川大学》校报将其作为国庆专稿,先后于2019年10月28日、29日,分两期全文刊出,以此为活教材,对全校师生进行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革命传统教,受到了热烈欢迎。
2021年1月27日晚22時30分,父亲安祥离世,享年97岁。